【王杰希】葳蕤
一个有计划的生贺
@华鹤炎 阿炎生日快乐
吾王万岁！
【王杰希】葳蕤
我在天津念的高中。
托父亲的福，单位分了房子和户口，只可惜他依然只能待在大山深处。
——所以我是被放养的，每天早晨五点半顶着北方的重度雾霾骑车去上学，放学后去有趣的地方玩，丝毫没有身为所谓高考移民考生勤奋学习的自觉，在最初的一年里。
蓝印也分两种，津唐地区的土豪和走了狗屎运的穷鬼，很显然我属于后者。
只是后来在南国温润的空气里也会偶尔回想起北方没有路灯的清晨和每天都要洗的口罩，巨大的天津港汽笛声在耳中回荡，北洋的海棠花，鼓楼人声鼎沸。
并不是想念这座城市，只是单纯地羡慕那时候肆无忌惮地穿行于大街小巷。不像现在，连大学城都没出过几次。
“所以我是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该怎么走，你最好还是百度一下。”
跟对面的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最终我还是压了压帽檐。
“去我们老校区可以吗。怎么说也是在最美大学校园的榜单上。”
如果王不留行真实存在，微草队长一定会操纵他用扫帚扇飞我。
高一还未分科时的班主任曾经在找我谈话时这样说，你就玩吧，为城市公交系统做贡献。末了又补了一句，幸好你一个女生也不出去包夜。
嗯，是不包夜，也不打游戏。
我捏了捏校服口袋里那张薄薄的纸，周末的荣耀常规赛301主场，三十块的二等座。
但是会去看比赛。说起来我还能叫上他们队长一声学长。
大概是穿校服看比赛太扎眼，尤其是在没几个人去看的情况下，或是每次301主场的比赛我都会出现，最后还算是在队员面前混了个脸熟。比赛赢了杨队也会发消息说，来来来学妹一起出来庆功啊。
天津人爽快，加上队伍中一位女队员还是我本校高三的学姐，渐渐地也真的熟悉起来。直接表现是在他们嚎叫着要赢了的微草请客时依然捎上了我，那边的牧师笑得暧昧问小妹妹你最喜欢你们301的哪个队员啊，我抱住学姐的脖子，然后她顺势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辣眼睛辣眼睛！”牧师捂住脸转身，松开手时又被吓了一跳，冲着身后距离很近的人翻了个白眼。
稀稀拉拉的问候声响起，微草的小队员也一一回着喊了一遍前辈。林队压住还想喷一喷的牧师笑眯眯地说那我们出去撸串吧。
零零散散的对话中差不多能知道那位把牧师吓到了的是微草训练营的学员，叫王杰希，下个赛季要出道，是林队的接班人，这次差不多是带着过来看看比赛再给大家认识认识。
然后我和学姐还有王杰希三人差不多是很迅速地吃完东西，凑到旁边的桌子上开始写作业。Wowo两条高三狗外加一条即将面临文理分科分班考的高一狗，革命的友情就是这么来的，学姐甚至还同王杰希交换了QQ和手机号，并把他拉进了一个用于分享资料的讨论组。虽然并不明白一群天津卷一个北京卷有什么交流可说。
我同王杰希认识的过程平淡无奇，至今回想起来留下的印象不过就是烧烤摊的小方桌，红色的塑料椅和头顶牵线绕在篷子架上的灯泡，自带旁边一群职业选手满嘴跑火车互喷垃圾话的白噪音。高二结束的那个暑假我们去北京参加奥赛的夏令营，看在讨论组里绝大多数双语作文的资料套路木板都是我贡献的份上王杰希同意当一次车夫把我从火车站运去集训地点。一路上另外一个被顺便捎上的同学全程表现目瞪口呆.jpg，直到在集训地门口登记完才回神。
“我屮艸芔茻刚才那个是微草的队长！！？”
“是啊。怎么了。”
“你……你让我静静……我居然——嗷没有要签名卧槽！！！”
并不想理他。这家伙从上高中开始就没有再摸过游戏了。
虽然差不多明白一个曾经的网瘾少年在见到这个领域大神时的激动，大概就像是粉丝见到自己的爱豆。可惜电竞选手又不是偶像明星。
大抵还是我不玩游戏的缘故。我对王杰希的印象总是停留在那时学姐说的“这个人真可怜作文从来都是全班最低分”上。但实际上他们心中神奇的大神魔术师，于我而言就只是身份最普通的朋友——呃，应该算得上是朋友吧，平时还是会在动态的评论里聊上几句闲话的。
再者说，学校里几乎都是301粉，你冲着微草队长犯什么花痴。
我想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是无比单纯的，即便是在最初的一年里不爱学习总想着四处跑着玩。倒也不是说现在心思有多么复杂，只是在天津时，玩就是玩，学就是学，比如今天要去哪里，那就一定会在放学前把作业全部写完，或是留下单页的练习册试卷什么的坐在车上写；去看荣耀比赛也是，并不会因此而沉迷游戏，单单是喜欢坐在现场的感觉，好比粉丝一定要去演唱会现场，就算是外场票听万人大合唱也没有关系——但从来没有买过账号卡和游戏周边，也没有关注论坛微博电竞杂志，除了饭卡卡贴是学姐送的她的账号卡，钥匙扣是王杰希给的王不留行。
就像我对娱乐圈不感兴趣，所以除非是看见代言人签名否则绝对认不出来广告里是谁，并且也记不住这位明星的长相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圈子，即使同这个圈子里的人有来往，也不意味着要对抛开人物本身后其所作所为有任何关注。
——荣耀之于我，便同学习考试一样，是平淡日常的一部分；职业选手则是最普通的认识的人或是朋友，同每天走路上遇见会打招呼致意的同学无异。
“为什么我认识他，就一定要说出来呢。我认识他，他的职业是电竞选手，仅此而已。”去领挂牌时我这样对同学讲，收获了对方一个白眼。
“有时候真的想知道你脑子里是怎么想的。”他撇了撇嘴，“王杰希可是连新人墙都没有的魔术师啊！”
“可是我不玩荣耀的呀。”
“……他怎么会有你这种朋友。”
事情的结果是我结束夏令营并且得知排名并没有达到最好的两所大学一本线录取的地步，301来北京和微草打友谊赛，我又拖着箱子跑微草俱乐部去了。
回想起来那时我的处境真的是蛮微妙的吧，一个与荣耀、与职业联盟毫无关系的人，却总是能够近距离接触到这些现在已经成为特定人群中大神级别存在的选手们。学姐来集训地接我，还有几个人找她要签名。我把行李扔到后备箱，爬进车里时见到驾驶座上的王杰希，问了一句王队你是不是荣耀打得特别厉害。
学姐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关爱智障儿童。“你看了那么多场比赛，门票钱连学费都不够吗。钱都被你烧了吧！”
“那也是烧给你们301烧给什么荣耀联盟。”我反驳她，又看向王杰希，“诶少年，你是不是特别6？”
“……并没有。”
“那‘魔术师’呢？”
“都是别人的称呼。”
“那是不是就是说你是与众不同并且总是出人意料的？我看有一次你的比赛视屏，角色的飞行轨迹都是无法预测的。还是说这个魔术师是指像银英里面的杨那样，化险为夷或是拯救联盟——呃，队伍？”
过了很久他才回答。
“是因为我的打法天马行空，别人无法理解。
“天上孤独的星星。我知道，就像奥赛。”
这时他回头看过来，问你是不是还想上清北，不等我回答又转回去启动汽车。
“是的，他们总是不会理解的。”他说的声音很轻。
大学后我鲜少与他人谈论自己高中时候的事情，说出来的也仅限于在天津上学——至于奥赛，早就无人提及。只是在上专业课时偶尔想到当年三更半夜站在阳台上背书，十二本大学课本叠起来放在窗台上，有时候突然发神经了就把它们都推到地上，愣半天又哭得稀里哗啦地一屁股坐下去接着背，小腿以上腰部以下没有知觉，也不知道是震得发麻还是因为已经打霜的地板。
本科选了一个听名字跟生物有关实际上却与生科并无任何联系的专业，每天都是程序代码与电路，都说大学轻松，那也要看你想怎样度过你的大学。辅修和双学位报名时我立刻去报了行政管理。
那是我第二次真正意义上的同王杰希交谈，站在南国的夜色中开着视频，能看见他在俱乐部的房间里，背后墙上贴着游戏海报。
我承认连自带美颜效果的镜头都无法遮盖眼睛下面的乌青。虽然王杰希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此时关于王队眼睛的梗尚未如日后那样流行，原本我只是想打个电话，那边接通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说实话我并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王杰希也是沉默了一会儿后说把FaceTime打开。不是我意志不坚定，而是在所谓“看着我的眼睛认真说”下就像倒豆子一样稀里哗啦全都说出来了。
并不喜欢这个专业，每天累死累活求及格，学个其他的专业以后工作了还有点保障，怎么说也是整个南方最好的大学文凭什么的在这边认可度还是很高的。
——其实也没什么。说完我就闭嘴了。
然后他说你愿意去做就好，千万别瞻前顾后别怕苦。
话里带着京腔。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哭，深呼吸后又操着天津口音跟他说哎呀好久没听过北方的腔调了，同学大多都是说粤语。
“你们现在比赛怎么样了啊，我好久没看了。周围都是蓝雨的粉丝，幸好301不那么扎眼我还能贴他们的卡贴。”
“常规赛要结束了。”
“那微草的成绩呢？别说进季后赛这种话，你们进季后赛肯定没问题的，去年的冠军呢。”
换做是两年前王杰希都会翻个白眼。他眼皮子动了动，还是没做出进一步的动作。
这话题转换得过于生硬。
就算是我不玩荣耀，这么多年所接触的也能让自己明白个大概。王杰希的出道意味着林队的离开，而第一年他令人惊艳的魔术师打法却无法融入整个队伍体系。
天才总是孤独的。天才肩负起什么奇怪的责任时，还是要折断自己的翅膀以为他人、为实现使命。
“你们微草真可怜。”我说，“为什么你们要那么具有牺牲精神。”
屏幕中王杰希笑得虚起了眼睛。在四赛季前我每次见到他都能看见这样的笑，或许是因为他还有一点点的近视。那时候王杰希多可爱，努力想装出少年老成的模样，还是在不经意间暴露孩子气的本性。
“是队长的责任。”
“我想到了网王里面那个，青学的支柱，大和到手冢到越前……可是上海那个队伍就能凭一个人一路晋级，他们不也完全无法理解队长在想什么吗。”
“所以他们只能进入季后赛而无法成为冠军。那是轮回战队，队长的角色是神枪手一枪穿云。”后一句是补充说明的。我能记住301和微草全队就已经很不错了。
“能当职业选手的人，操作水平和战术意识都不会差到哪里去吧。那为什么他们队长不会放慢步调舍小家为大家呢。比如普通玩家是在地底，职业选手在地上行走，你们这些所谓的天才大神就是在天上挂着，让人仰望的同时还能激励地上的人努力往上飞呢。而且……高处的人不被理解是正常的啊。木桶效应错在短板吧，从来都只有补短板，哪里会要锯掉长板来多装水的说法。”
这下他是真正开始笑出声了。
“可是你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成为天上的星星。”
我就撇着嘴等他笑完。
“你看，我们不可能去改变既定的事实，就像今天你报了辅修然后被别人嚼舌根一样，因为你并不喜欢也不擅长电子类的学科，所以只有你自己明白为什么成绩差还要把本应该用在专业课上的时间腾出来给二专。你认识到问题，又无法改变专业，或者是说也没什么比现在这个更好的选择，那么就只有尽早做出改变来应对问题，为将来做打算。”
“对啊。微草的未来王先生。你这话说得真像我爸。”
“不是未来，是微草的现在和将来。”
哦。好气哦，这个人高考语文居然有127，说好的作文很差呢。我是理科生我说不过你。
“轮回肯定也在努力想办法去改变他们‘一人战队’的现状。环境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你只能去适应它。”
“而且哪里来得那么多人能像你一样成为大神。那样的话天空会因载重过度而垮塌的对吧。”现在轮到我翻白眼了。“可是我还是觉得微草简直太可怜。”
对面已经摆出一副“哦我的傻孩子你开心就好”的表情了。
于是我迅速截了个图。
从天津考来广东的人少。寒假时大一的要回高中办宣讲会，我算是被拉过去充数的老学姐。
宣讲会在晚上，我提前了去学校看老师，去生物老师那里时他正在上奥赛的课。我被拉进教室，尴尬地站在那里听他说这就是给你们讲的那个拿国一的学姐，让她给你们讲两句吧。
有什么可说的呢。数理化奥赛都有过拿国际奖项的人，生物的最好成绩就是我那时的国一，而且最后也没能上清北。从底下学生们脸上的表情来看，不出意外他们也是知道这位学姐的“丰功伟绩”的人。
“你们……喜欢生物的话，就要认真地学啊……”被老师瞪了一眼嫌弃说得太少，我又补了一句，“后面的日子会很苦的，虽然说坚持了不一定有收获，但好歹是之前付出了这么多，总也是要坚持走下去的吧。希望大家以后都能上清北啊。”
于是气氛更尴尬了，最终是老师给他们留了题目写，站走廊上跟我说了一会儿话，不咸不淡的你现在怎么样，受得了南方的气候吗，成绩好不好想不想考研，寝室关系如何有没有男朋友，以后记得常回学校看看。然后我去报告厅等宣讲会，他回教室上课。
我开始变得一点都不愿意再呆在这里了。
坐在报告厅讲台侧面给他们放学校的招生宣传片时我给王杰希发消息，除了老师他大概是唯一的知情人了。
人总是这么奇怪，在熟悉的人面前戴上伪装的面具，却给过路人讲心里话，比如高三上学期我与王杰希的第一次谈话，在我看来它分了上下两部分，上部在谈论我放弃江沪的好学校的一本线录取而去参加看起来靠谱实际上很残酷的选拔赛是否正确，下部分是在只败在英语比分数线低一点点而没有拿到一本线录取只有40分自招加分的情况下我之前的所有努力是否浪费以及如何调整心态去面对已经一落千丈的常规课成绩。
我从未与父母提起学校的事情，后来想想也真的是有一颗大心脏。
四赛季时微草尚不是豪门，没有现在的独立院子和楼房，大半夜的我们只能坐在麦当劳里说话，面前是一堆食品包装袋和盒子。当我准备开始吃第五包薯条时被阻止，王杰希终于看完了哪次比赛的视频并写好了总结，敲了敲旁边桌子上放着的加分合约。
为了不再提那些破事儿我开始转移话题，问他现在的比赛情况，说你改变打法了感觉怎么样，因为心情不好“你还真是为了所谓的冠军什么都做得出来”这种嘲讽的话也顺口被喷出来。
“你不也是为了考大学什么都做得出来吗，明知道那种选拔赛是一群人陪太子读书。”
他把我的第五包薯条拿过去吃了。
“总要去试一试吧我之前都那么努力了就一张国一的证书有什么用。”
“是啊，总是要试一试能不能行，毕竟就一张高中文凭有什么用。没有人不想拿冠军。”
“但你的绝大多数队友与你相比都太差劲了。不就是被人情债吊着而无法转会吗。林队走了可是其他人还替他看着你在对不对。”
“你还不是不想让自己失望让老师同学能看得起你。你们学校这么多年生物奥赛的最好成绩，多风光。”
“是啊我承认。谁不想上最好的大学。”
“所以生物是你达成目标的载体，奥赛是手段。”
“所以你这样改变自己也是拿冠军的手段咯。可是我喜欢生物啊。”
“我也喜欢荣耀。”
“但你现在喜欢冠军。荣耀成为你的职业后可以给你带来名誉和金钱，冠军是更大利益的获得方式。我要学奥赛有什么错。”
“这是变质了的心态，不是因为喜爱才去做，而是为了考学，说到底也还是利益。”
“可是我喜欢啊——”却不知道如何去反驳。他又没说错。“你不也是一样吗……就是，憋着一口气在……”
“诶，说到头还是只有你看得清能理解。老师啊什么的，都把我干的蠢事看作有了好成绩后的理所当然。”我趴在桌子上翻着眼睛看他，“什么精神啊意志啊，真是神经病对不对。可是你又不得不去相信这些东西在你心里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甚至是前进的驱动力。”
“我做的都是针对现状的最优选择，而你还带有一部分的冒险。”
“噫。我年轻嘛。”
然后被弹了脑门。
“我去王杰希你手上全是油好吗！？别朝我头上糊！”
后来呢。
后来的半年我像之前学奥赛一样去补常规课，高考结果比没去集训前的正常分数还要高五十分。所以？加上自招40分加分还是比录取线少了一分。大喜大悲后报志愿时极度平静地填了放在还能选择江沪的学校的一本线录取签约时看都看不上的大学，学了个彻头彻尾的工科。暑假里留在天津等拿录取通知书和档案，顺便给301打工，不要钱的那种，折腾训练营，就当是积累经验，然后八月初再提着箱子南下。
就该认清自己的能力和水平，不是谁都能成为星星让他人仰望的。还是脚踏实地的现实安心。
大三的暑假我留在学校做科研实践，也准备考研，微草再一次夺冠后王杰希敢来广州也是蛮厉害，就算是有同蓝雨队员一起拍广告的理由。事实上我不得不承认在当下电子竞技火得一塌糊涂，荣耀职业联盟几乎彻底商业化。
所以……职业选手都成明星了吗……王杰希就差戴墨镜了。
也不知道广告商怎么想的，这很明显是要给拉仇恨嘛。
“我说，你这样戴个帽子其实挺显眼的，还不如不戴。而且这大夏天的哪里有人在学校里晃荡。”
见他犹豫了一下摘了帽子，我还是把伞举高给他分了一半。还是别晒黑的好，免得下午拍广告不方便。鬼知道他们合同里面有没有要求出镜人员的肤色必须是哪个度。
“南校区这边我也没怎么来过啊，估计就只能请你吃食堂了。就是……唉你大老远跑过来，感觉对不住啊……”
“你没逛过广州？”潜台词是以前你快把天津转遍现在怎么突然转性了。
“没啊。体谅体谅我当了一年半的工科学渣后来又修了二专忙成狗，哪里来的时间乱跑。不然下午王队带我去开开眼界呗我还没见过拍广告是什么样子呢。”
对方发动“王の蔑视”技能。
虽然吃完饭我确实被捎过去了。蓝雨的队长开的车，我和王杰希坐在后面沉默地听他们副队说话，听了半天最后总结一句话就是“王杰希你这是背叛了组织要搞一个大新闻”。
噫。
我瞟了一眼车里的几个人，摸出手机给王杰希发了条消息。
“他们好像误会了什么= =”
然后王杰希也往我这边瞟了一眼，低下头打字。
“没事。反正是带你开眼界的。”
“咋你跟我说话就这么嘲讽呢王队跟你讲你这吃枣药丸的。”
后面又发了一个滑稽。
返回消息界面时看见学姐给发的消息，是几张QQ群消息的截图，看名字应该是职业选手的群，学姐问你是不是跟王队在干什么怎么黄少这么大的反应。我还没打完字她就又发了一张截图，上面是杨队@她问是不是你学妹，学姐回了一句“说得好像不是你学妹一样”和“今年她不回来就没有免费劳动力了队长伤心不？”，杨队发了一个忏悔的表情包说“带这可怜的娃去吃点好的吧谢谢王队@王不留行”
“虽然我们想帮你可是还是失败了→_→”
“_(:зゝ∠)_我谢谢你啊……”
继而又是王杰希的消息：“晚上给你改善伙食吧。”
“……可以，这很优秀。”
到摄影棚后我这种闲置人员就开始坐那里刷微博，关注的都是政府学校什么的官微、天气预报和同学，登录后被消息提醒数量吓了一跳。
我同301的队员们都还是互关的，照这些被@什么的来看估计是被扒出来了——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比如杨队的微博关注本来就不多，抛开联盟的人，分分钟就能找到。
起源是蓝雨副队的一条微博，@了王杰希和杨聪说你现在简直人生赢家挖墙脚都挖到301去了，杨队不管管。配图就是职业选手群的聊天记录，刚好就是学姐给我看的她和杨队说话的那一点。然后吃瓜观众就去杨队的微博扒人了。
完了，惹祸了。
现在应该庆幸我的微博几乎就是一个僵尸号，放眼望去为数不多的内容几乎都是在刷301，偶尔出现几条微草的转发和吐槽作业又写不完为什么又要下雨。
只可惜今天闲得无聊突发奇想发了两条：“老王过来了今天可以出门改善伙食”，“不知道去哪里，所以只能去老校区”，带了张校门的照片，杨队还点了个赞。
王杰希那边还在忙，这种事情我也只能跟知情者谈论，比如学姐，只可惜她也没什么办法。
“蓝雨的副队你总该知道吧，话唠，逼着联盟改比赛规定的人。”
“我招他惹他了啊TAT”
“……可能只是想调侃老王，顺便体现一下蓝雨跟微草的感情给这次拍的广告造个势，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你纯属是被连累的……”
“道理我都懂，就是心理_(:зゝ∠)_”
“反正也没什么人去你微博底下骂人，看开点啦大不了换个号用。大夏天的大家都闲得没事干，去你微博看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顺手的嘛。”
“……”
“记住啊一会儿要好好搓一顿，吃空老王的钱包。”
“他肯定还带的有卡x”
“hhhhhh”
过了一会儿又给我发了个美食攻略的链接和几张表情包，刷微博不如学习，看剧不如学习，八卦不如学习，吃饭不如学习，学习是我生命中最美丽的两个字。
倒是有道理。
我给她回了个吐血的表情，然后打开了单词APP。
不如学习，不如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就是王杰希拍完后看见我时表情很奇妙，尤其是面对手机屏幕上一排单词。然后他用很犹豫的语调说，晚上带你去吃好的吧，可怜的孩子。
大概是因为他刚认识我时我还是天天到处野的小崽子，现在这种行为在他眼中估计就成了“这孩子读书读傻了吧”。
“大学……不是说很轻松吗。”
不得不承认的是，在我看来英明神武的王队长也就是一个虽然在努力地向成熟男士形象靠拢但还是掩盖不住中二的傻气的同龄人。即便当我还在为了60分苦苦挣扎时该同龄人已在北京城较为好的地段拥有自己的房产。
瞬间我也中二了：“王杰希！”
“……怎么了？”
“以后我会买得起广州的学区房的！”
“……噢，我的智障宝宝。”
抬头就看见周围一圈人目瞪口呆。
对吧，他确实挺傻气的。
“下午好啊单身狗！”
“崽，阿爸对你很失望。”
可能附近的人的三观都被刷新了。
每个人都有ABCDEF各种面吧，在父母面前，在陌生人面前，在学校，在办公室，在不同的认识的人面前。你所熟知的一个人，可能还有无数个你从未见过的他。就像我在学校里，在老师同学，包括室友面前都是几乎平淡透沉默明的一个人，但会同301的各位队员一直保持较为频繁的联系直到现在，会与看起来完全没有相似之处的王杰希关系不错，至少去谁的城市都还会见一面。
就像我认识的王杰希，绝对不是什么肩负微草战队的队长，不是在空中腾飞的魔术师，我认识的这个人，与任何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没有任何区别，在努力地工作，努力去承担自己的责任，会笑会吐槽，会抱着手机瘫在那里，会翻白眼会打嘴炮。一个，与他人无异的鲜活的立体。
突然就想哭了。
“老王。”
“嗯。”
“我想吃烤鸭。”
“嗯，想着吧你。”
“还有冰糖葫芦。”
“过年回天津吗？”
“回吧，应该回去。”
“过年带你吃。”
“还想吃薯片果冻巧克力肉松饼曲奇牛肉干。”
“买天猫超市的？”
“在加点泡面。”
“这个不行。”
“噫——”
晚上微博又炸了一次。
关于“王杰希的女朋友真幸福”“王队男友力MAX”——也不知道是谁下午录了音发微博。
“万幸没有任何同学知道我的微博。我要是找不到男朋友了怎么办。”
“好好背单词，别刷微博。”
“搞得跟你没在看微博一样啊？”
结果人家直接锁屏把手机收进口袋。“走路不要玩手机。”
暑假的晚上学校里没什么人，我们能非常正常地走路，也不用怕有什么荣耀粉，或者微草黑突然冒出来。
“不准说‘我要是找不到女朋友了怎么办’这种话，完全不可能的就冲着你有北京户口北京房产证就多少人愿意嫁。”
王杰希皱了皱眉，“瞎说。”
“真的啊，多少人死活都要留在北京，一辈子背着房贷，多少单位引进人才就靠着给上户口这一条。而且至少目前为止你还是挺能赚钱的，长得又不差——呃，嗯，人又好，还有群众基础，多少小姑娘天天对着你的海报跪舔对吧。各种各样的女孩子任你挑。”
“来啊，接着扯，嗯？”
“……不说了。再说下去你就生气了。”
接着我们就同时笑了。有些事情嘛，大家心里都清楚就好，没必要说破。就像我会打着实习的名号去301待着顺便拿到实习证明，也不会问王杰希微草行政上要不要实习生；他也不会去真的问我的分数排名GPA，课程难不难六级还要不要继续刷，说得多的反倒是找工作啊人际关系什么的。
“你考研有方向了吗？”
过了一会儿消停下来后他问，又补了一句“是考什么专业”。
“考行政管理。学校的话……反正绝对不能比本科的学校差。”
“你们学校已经很好了，行管的研究生也挺好的吧。”
我抓了抓头发。
“欸，话是这么说，可是还是想上更好的学校，就像你们都想拿冠军一样嘛。”
很明显王杰希的脸僵了一下。他停了下来。
“你还是想考——去北京？”
“考”后面“北”的音发了一半，硬生生别成了“去”。到底还是有些话不能说出来，就像许愿，总是怕说出口就不灵了。
就算是夜里这座城市也依然是热气腾腾的，我却想到了那个北方的夜晚，快餐店里黄色的灯光，十七岁的自己；或者雾霾中寒冷的阳台，要把台灯的线扯过去站在下面背生物；或者更早，那个还能肆无忌惮的自己，逃了自习课，公交车晃晃悠悠驶过鼓楼，靠在车窗上斜着眼睛看英语阅读，把试卷卷一卷能塞进校服肥大的袖子里，不用背书包。
或者是从未见过但偶尔会想象的事情，十几岁的王杰希住在微草老的训练营宿舍里，上下铺，窗外有繁茂的树和丁达尔效应；第一次主持复盘，面色镇定手则扣死了笔记本，还要坚持着看过每个人的眼睛；决定改变打法但有时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改变走位，动作进行到一半突然卡住，又迅速切换回适合的动作；甚至可能在去训练营时板着脸看那群孩子，转身时心里也会压不住冒出来一丝怀念和羡慕。
年轻时的，现在的和未来的自己，总还是都在为着同一个目标努力。
我就看着王杰希，又开始笑起来。
“我啊，也有我的荣耀啦。”
“好学校……也是对的。能有好的学历，还是要去争取。没有的人才知道这东西有多么重要。”
说着他也无奈地笑了。
“至少你所处的环境，周围的人，思想观念，都是跟你相近的。钱，大家都能赚到，身份地位差别不大。说到底还是，就钱这个字最磨人。”
“……我说，你家里……不会是让你去相亲吧……你才多大，23过了吗？”
他撇了撇嘴，“今天这么一闹腾，估计就会了。我爸妈还是挺喜欢看微博的。”
鉴于刚才的对话我也不好再开什么玩笑，只能沉默。在气氛变得无比尴尬后半晌才张了张嘴。
“你……拖着呗？反正还年轻……”
这样就走到宿舍楼下了。
“上去早点睡吧，折腾了一天也别再看书了，休息好了明天才精神。”
“考研党都是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的好吗。”
“但是今天这一天的外出不能复习原本就是在你的计划时间之内的，早晨我问过你的。上去睡吧。”
“……嗯。到酒店了给我发个消息。”
上楼后我去走廊边的阳台对着楼口挥手，看着他也摆了摆手然后转身返回。
因为我认识他，甚至可以说是在某些方面我们是相同的，所以我不会认为学历和职业等有什么问题。但是在其他人眼中，那就是绝对的有问题了。恐怕是就连亲人，都会在抱怨或生气时说诸如“不务正业打游戏，文凭就是高中毕业，有什么人看得上你”此类虽然伤人但却现实的话。
他们都不知道你的好。可是也确实没有理由去了解你的好。
微博的事，便也只成了一场闹剧，没有任何人站出来回应这件事，过一两天自然便被遗忘。日子还是按部就班地过着。第一份毕业论文交上去后就是研究生入学考试，接着开始第二份论文和毕业设计。
寒假到底还是留在这边，在满世界毛絮中去北京参加复试，结束后王杰希请吃了烤鸭，算是补了寒假的那一顿。
“进去的时候面试官说，这么多年难得有你这种复试才见到导师的人，太可怕了我居然就想着直接考……但是我怎么认识他们啊平白无故就跑到北京来说我找某某老师，怎么可能啊。”
“就你老实。”
“对啊，不然就保研进什么奇奇怪怪的实验室了。”
“还好意思说。”
结束复试，算是可以扔掉一个包袱了，剩下的就是论文和毕设，又要累成狗。
生活嘛，还是平平淡淡，连答辩都不用怕，已经经历了一次，第二次就没有理由再恐惧什么，就像考研，虽然四年前不是考研却也是想考这所学校，再一次面对同等性质的考试，反而平稳度过。
说到头，站在时间轴上回望过去，哪里有什么起落，自是当时波涛汹涌，现在也都成为能够回想，甚至茶余饭后的谈资。
过完大四，再一次北上；过完第八赛季，再次开启新的征程。站在皇城根下，也会在哪个红绿灯口想起南国明媚的阳光，就像以前，会觉得似乎还处在天津。
托王杰希的福现在连门票都不用买了，反正我只看微草和301客场北京的比赛。跟微草也算是渐渐熟悉起来，虽然依旧是不懂荣耀，只看比赛，也不知道各种技能，分不清账号和操控者。
再后来研究生毕业，出国读博，再回北京王杰希已经由微草家长变成了真正的爸爸，可惜没有见到他的夫人，听说是做研究的，与荣耀没有任何关系。
“不厚道啊，结婚生孩子都不喊我。”
“喊你干什么，礼金送到就成。”
“滚滚滚。”
“说得好像我没跟你说一样，关键是你回得来吗，读博比本科还忙。”
“唉自找的，没办法。从高中累到现在，也习惯了。跟你一样，这么多年一直操心微草，现在操心孩子，天生的劳碌命。”
“先想想自己吧，女博士。”
“……老王啊你就在我面前喷吧。”
这样真好。
我就笑了起来。
一路走来，该变的变了，不会变的依然存在，一如往日。
至少到目前为止，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都是达到了目标，有所成就，有所收获。不论中间的路是怎么走的，至少得到的结果使自己满意。
不用成为天上闪亮的星星，扎根土地，草木葳蕤，一样的耀眼夺目。